七秒小说网免费为大家推荐粉墨舂秋汪精卫免费推荐阅读
七秒小说网
七秒小说网 仙侠小说 竞技小说 科幻小说 乡村小说 网游小说 历史小说 耽美小说 穿越小说 重生小说 同人小说 都市小说 言情小说
小说排行榜 官场小说 军事小说 玄幻小说 灵异小说 综合其它 武侠小说 经典名著 校园小说 短篇文学 架空小说 推理小说 总裁小说
好看的小说 大唐歌姬 龙魂侠影 巨蟒少年 离异塾母 醉梦人间 校园滛声 异地夫凄 禁忌笔记 爱的故事 母爱真相 热门小说 全本小说
七秒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粉墨舂秋汪精卫  作者:高阳 书号:39797  时间:2017/9/8  字数:16121 
上一章   ‮初当不悔 章20第‬    下一章 ( → )
  陈公博、周佛海悔杀当年参加发起组织中国共产

  谈话到此,可说是到了圆满结束的时候;但司徒雷登兴犹未央,而傅泾波却又提出一个深具意义,也令人深感兴趣的问题。

  “我们研究过汪先生和周先生倡导和平的动机之一,是为了反共;华北军司令多田骏曾经表示,希望蒋委员长改变容共抗的政策;而据说新政府使用的青天白期上面,有和平、反共、建国的字样,说明了中和平与反共有密不可分的关系。但是,大家都知道,周先生与陈公博先生都是中国共产的催生者;由发起共产到坚决反对共产,是什么力量来推动了这个180度的转变?”

  “理论!”周佛海平静而简洁地答了这两个字;”不过公博是就经济方面看透了马克思主义根本不通;我是从鹿儿岛七高毕业以后,升学京都帝大,听了河上肇博士的课,又彻底研究了他的著作,从政治方面看透了马克思主义在当前的中国,根本不能实行。”

  “周先生参加共产,是在七高时代?”

  “是的。那是在1921年夏天;在上海举行中国共产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出席代表13人;代表上海、北平、长沙、广州、武昌、济南这6个地区的57名员。”

  “只有57个人?”

  “是的。像广州,公博跟谭平山叔侄一共3个人,就成立了广州共产。那次广州的代表就是公博;我跟泽东是长沙的代表。但是所谓南陈北李都没有参加:因为——。”

  因为”北李”李大钊主持北大图书馆。暑假正是整顿内部的时候,他身为馆长,不容他请假南下;”南陈”陈独秀则方为陈炯明聘为广东省教育委员会委员长,亦以同样的理由,无法分身。因此,这一次”大会”的主席,就由曾经去过俄国的张国涛担任。

  “据公博后来告诉我,他之离共产,就起意于对张国涛的不满;公博一向喜欢观人于微,当时张国涛的处置,我倒并不以为不当,而公博看出来了,事情是这样:最初决定,开会为了安全问题,应该逐更换地点,但一连4天,都在法租界贝勒路,上海代表李汉俊家开会。公博便问张国涛何以与原议不符?你们知道张国涛怎么说?”

  张国涛说:李汉俊是有问题的,他的主张不是列宁的理论,而是克伦斯基的理论;他是黄的,不是赤的。原来俄国1917年发生的”二月革命”是军队不奉政府弹罢工工人的命令;国会亦起而反对政府;俄皇下令解散国会,而国会置之不理,成立了临时政府,由克伦斯基担任主席。不过,临时政府虽由专制改为共和,但实权在资产阶级手中,所以当时认为”二月革命”乃是”资产阶级民主革命”;以后在作为俄共史的”简明教程”中,更一再强调,临时政府是”资产阶级专政”;这与列宁的”无产阶级专政”的理论,自然水火不容。

  然则这一连4天在李汉俊家开会,又有什么关系呢?张国涛说,因为李汉俊的立场有问题,所以在他家开”大会”似乎已引其他的恐慌;”他越是恐慌,我们越要在他家开会!”张国涛这样很得意地对陈公博说;脸上的神色,仿佛是待狂者获得足时的反应。

  陈公博却大起反感,认为既属”同志”应该相见以诚,相待以义;张国涛这样做法,不仅故意与李汉俊为难,甚至连”同志”的安全都不顾,共产开第一次”代表大会”便有这种同舟敌国的现象,使得陈公博内心的满腔热情,顿时降到零度。

  再有件事,气得陈公博几乎要退席。有一件提案是:止共产员参加政治,连教员都不许当。也许张国涛是希望着共产员去当”无产阶级”的”工农”;以为参加政治就是做官,与组织的要求不符,但何至于连从事教育都不许?岂非荒谬绝伦!

  尽管陈公博全力反对,但在张国涛坚持之下,居然照案通过。可是到了第二天晚上再开会时,张国涛自动提出取消前一天的决议;陈公博自然要提出质问。张国涛的答复是:俄国代表的意见。

  原来那时”第三国际”有两个代表派在中国,一个叫吴庭斯基,一个叫马林;组织中国共产,即出于吴庭斯基的策动,在这次”全代会”中,俨然君临的姿态,陈公博本就有些看不惯;现在听张国涛恬不知地表明,一两个俄国人竟可推翻”大会”通过的议案,自然气愤难起;疾言厉地说:“这样子不必开什么会,只由俄国人发命令算了!”当场冲突,不而散。

  到得最后一天,终于出麻烦了。他们开会总是在晚上,这天人还没有到齐,正在闲谈时,李家的仆人上楼报告,说有一个面生可疑的人在问他:你们经理在家不在家?一听这话,深具秘密工作经验的吴庭斯基和马林,立刻主张解散。于是张国涛领头,纷纷下楼,开了前门逃散;上海的”弄堂房子”习惯由后门出入,所以前门反变成比较安全的”太AE絓f2门”了。

  陈公博本来心恶张国涛不顾”同志”危险,专跟李汉俊为难;及至急难来时,先就逃得快,那就不但心恶,而且心鄙了。此时他一方面觉得有跟李汉俊共患难的必要;一方面也想了解张国涛何以对李汉俊的恶感如此之深,所以留下来不走,跟李汉俊谈谈。

  李汉俊开了一听长城牌香烟,一人了一支,谈不到三五句话,3个法国”三道头”带着4个”包打听”上楼来了。”不准动!”有个包打听大喝一声。

  李汉俊想尽主人之礼,坐在那里探手去取烟罐,准备敬客,那知手刚一伸,又吓一大跳!

  “叫你不准动,就不准动!”声音愈来愈暴了。不许动,不许说话,甚至不许喝茶——怕茶中预置了毒药;不过烟罐就在陈公博面前,他取烟,却未被;一支接一支,等搜索了一个多钟头,又问了李汉俊许多时候的话,恰好48支烟完,就轮到陈公博受讯了。

  陈公博不懂法语,”包打听”翻译着说:“总办大人问你是不是日本人?”

  陈公博大为诧异,便用英语问”总办”:“你能不能说英语?”

  “行!”总办用英语问:“你是不是日本人?”

  “我是百分之百的中国人,我不懂你为什么怀疑我是日本人?”

  “现在我更加怀疑了。”

  “为什么?”

  “你似乎不懂他说的中国话。”

  “哪有这回事?”陈公博转脸用广东味道的”京腔”向包打听说:“他说我不懂你的话;请你告诉他,我懂不懂。”

  等包打听为他证明以后,总办问道:“你这次由什么地方来?”

  “我是由广东来的。”

  “来干什么?”

  “我是广东法专的教授,暑假到上海来看朋友。”

  “看哪些朋友?”

  这一问太容易回答了,陈公博手一指说:“喏,这位李先生就是。”

  “你住在什么地方?”

  陈公博想说住在永安公司的大东酒楼;话到口边,蓦地里想起,说了实话,可能会去搜查;不独他的子李丽庄会受惊,而且旅馆中还有许多社会主义的书籍,这一搜出来,后果如何,难以逆料。于是他改口说道:“我就住在这里。”

  “你睡哪里?”一个曾将李家搜查遍了的包打听说:“楼上主人两夫一间房;楼下是佣人房,哪里还有第三间房?”

  他一开口陈公博就想到了:再加上那一段解释,更让他有从容思考的机会,所以等他说完,不慌不忙地答说:“天气太热,就在这客厅里打地铺,也很舒服。”

  那包打听对他的答复很满意;用法语向总办报告以后,讯问便告一段落了。

  接下来是他向李汉俊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篇;只见李汉俊连连点头,事后告诉陈公博,那法国人教训了他一顿,说知道他们是智识份子,大概想有某种政治企图;但中国教育不普及,什么都谈不到,任意妄为无非引起混乱而已。今天因为没有抓到证据,只好算了;希望他们以后不要再作这种集会。

  “证据是有的。”李汉俊从抽屉里取出来一张纸,”他们在搜抽屉,我的心已经跳到喉头了。居然这样重要而就在跟前的东西,会臂而失,实在不可思议!”

  陈公博不用看就知道了,是陈独秀所草拟,自广州寄来的《中国共产组织大纲》;上面已改得一塌糊涂,不容易看得清楚,也许就因为如此,才会令人疏忽。

  风已过,陈公博便又要求主人供烟;也喝了好些茶,方始告辞出门。那知一出弄堂,便发现有人跟踪,陈公博快他也快;陈公博慢他也慢。这一下就不能回大东旅馆了;陈公博漫无目的的走了一阵,盘算好了一条身之计;喊一辆”黄包车”关照拉到八仙桥大世界。

  到得大世界,车一停下,转身之际,自然而然地看到了”钉梢”的人。这一回成竹在,毫不慌张,逛游艺场,在”共和厅”听了”女校书”最后来到天电影场。

  大世界夏天的天电影场,共有两处,一处在地面;一处在屋顶,陈公博是先到地面那一处,坐在后面看了三四分钟,趁银幕上出现夜景,光线特暗时,离座而去,直奔屋顶天电影场,绕了一圈,从另一边下楼,疾步出门,跳上一辆车,很快地回到了旅馆;一进门便说:“丽庄,丽庄,快把箱子打开。”

  打开箱子,检取有关的文件,烧干净了,将灰烬丢了在痰盂里,陈公博方向子细谈这晚遇险的经过。

  “那天,”谈到这里,周佛海补叙他自己的经历,”我因为吃坏了肚子,大吐大泻;睡在贝勒路博文女中楼上的地板上,到得12点多钟醒来,发见泽东在门外警惕地张望,我问他为什么不进来?他说:他看看有没有陌生人。接着,将这晚上发生的事,都告诉了我。当然,公博的临危不苟,是事后听别人说的。那天晚上,公博真倒楣,惊魂初定,又接触到了一件命案;就在他大东旅馆间壁的屋子——。”

  那间屋子里,寄宿的是一对情侣,由于婚事受阻,相约殉情;男的是洋行职员,偷了洋”大班”的一把手,打算先结果了女的性命,再饮弹自杀。到得后半夜,在大风雨中,陈公博听得一声响,起开门一看,走廊上空宕宕地什么人都没有;夫妇俩都猜不透是怎么回事?陈公博还以为是梦魇。

  及至天明起,才知道出了命案,女的死在上,男的却从从容容地走了。临走以前,写了一封长信,自道忽然觉得殉情是件卑怯的事,还是要在这个世界上奋斗下去。而且还吃了一碗面,方始离去。

  这一下,陈公博又紧张了,因为巡捕房查缉命案,他是紧邻,也许会被传去问话;节外生枝,暴了他的秘密身分,可能又是一场灾难。因此,夫妇俩商量了一下,决定到杭州去躲两天再说。

  就在这一天,周佛海这些人到了位居上海与杭州之中的嘉兴。原来周佛海听到了泽东的叙说以后,觉得”大会”功亏一篑,未免可惜,认为应该另外找个安全的地方,将最后一天的大会开完。同时想到上海代表李达的子,也是正跟周佛海在热恋中的杨淑慧的同学,是嘉兴人,不如托她安排。

  李达住在法租界环龙路渔里,替陈独秀看家;找到了一商量,决定连夜通知”同志”第二天到嘉兴开会。李达的子打前站,雇好了鸳鸯湖中一条大画舫;船到湖心,天公不知作美,还是痛哭,竟是滂沱大雨,雨声真如李义山诗中所形容的”锦瑟惊弦破梦频”所以尽管船中开会,大声争执,隔着白茫茫一片烟雨的邻近船上,竟一无所闻。

  这天会中,通过了”纲”和”的组织”;接着是选举,陈独秀自然膺选为”委员长”;周佛海由于力疾从公的功劳,被选为”副委员长”代理”委员长”下面”组织”、”宣传”两部,由张国涛、李达分别担任。

  会后到上海,周佛海一面搞共产;一面谈恋爱,在南成都路辅德里租了一间屋子住,也是他跟杨淑慧秘密谈情之处。至于”工作”就不一定了,大世界、新世界、永安公司”屋顶花园”都是;因为他常需要跟马林接触,而会面的地点,总是在这些地方。

  跟马林见面顶重要的一件事是,领取第三国际所发的经费,所以有些人加入共产,只是为了领取津贴,为生活而”革命”而已。周佛海就多少是这样的情形。

  到了暑假将近结束,陈独秀由于周佛海的函电催,在广州辞了职回到上海,接掌由”委员长”改称”总书记”的大权。但他与马林的意见甚深,主要的是马林以为你们拿了第三国际的钱,就该听第三国际使唤,而陈独秀认为”朋友帮忙”是一回事,”独立自主”又是一件事。他说马林的话说错了,要他认错,才肯见面;马林不肯,以致形如参商,有什么事接头,要由”同志”转达。

  这时莫斯科又派了一个山东人杨明斋到上海,预备创办”中俄通讯社”住在陈独秀家;陈太太喜欢打牌,杨明斋亦好此道,所以有”同志”去看陈独秀,常被她拉成麻将搭子,有时”三缺一”亦能成局。周佛海就常打这种3人麻将。

  有天下午正打得起劲,留沪未走的汉口”代表”包惠僧去了,他向周佛海说:“我刚刚从辅德路上遇见密斯杨,她到你那里去了。”

  听这一说,周佛海便将牌让给包惠僧打,匆匆赶回秘密住处去会杨淑慧。走了半个小时,法捕房大批警探包围渔里,陈独秀夫妇、杨明斋、包惠僧,还有去访陈独秀的邵力子,都被捕了。

  陈独秀有过在北方政府被捕的经验,所以态度很沉着,不承认他就是陈独秀;巡捕房也相信了,因为在想像中,作为一个”政领袖”必定气概轩昂;而陈独秀其貌不扬,还带些土气,”望之不似人君”所以没有进一步查证。

  不过,他们的主要目标就是陈独秀,”元凶在逃”当然要继续缉捕,所以命令守在陈家的包打听,不论什么人上门,一律收。在这段期间,侥幸漏网的周佛海,陪着杨淑慧到法国公园去散步,经过渔里,杨淑慧要去看陈太太,周佛海不赞成,因而又侥幸逃过一关。但接踵之间,有个人自投罗网,遭了无妄之灾。

  这个人叫褚辅成,字慧僧,杭州人,在浙江政局中是重要人物;去访陈独秀时,为包打听逮捕,送到巡捕房,主办的翻译,恰好也是杭州人,急忙离座相,问他:“慧老,你怎么也在那里?”

  “我是去看陈独秀。”

  “慧老,你认不认识他?”

  “当然认识。”褚辅成没好平地答说:“不认识,我去看他干什么?”

  “好,好!我带你去看他。”

  带到别室,陈独秀一看褚辅成的脸色,急忙打手势想通款曲,褚辅成已经大声在问了。

  “仲甫,这是怎么回事?”

  这一下,身分拆穿;守在陈家的包打听,奉到不再逮捕任何人的命令。恰好此时,周佛海又来了——他是顺道去看马林;为马林带来一封致陈独秀的”哀的美敦书”上面写的是:“如果你是真正共产员,一定要听第三国际的命令。”由于措词严重,所以周佛海连杨淑慧都顾不得陪,急急赶来下书。

  到得渔里一看,陈家的后门关着,周佛海不由得奇怪;上海的”弄堂房子”进后门就是厨房,时值黄昏,作炊之时,天气又那样热,所以除非全家出外,后门是没有一家不敞开的。陈家访客甚多,在白昼,后门从无关闭之时,唯独此刻例外,是何缘故?

  一面这样想,一面已动手去敲门;门开处出现一个彪形大汉,用山东话问道:“你找谁?”

  “我找陈先生。”

  “不在家!”砰然一声,后门又关上了。

  周佛海越发奇怪;一路走到家,都想不出是怎么回事?不久,有个叫陈望道的”同志”神色仓皇地来告警;周佛海才知道陈独秀等人被捕,暗叫一声”好险!”匆匆焚毁了重要文件,找个小旅馆住下:一面自己避祸,一面还要设法营救陈独秀。

  就在这时候,马林来找周佛海,说要召开一个”远东弱小民族会议”对抗”华盛顿会议”——美国总统哈定所发起,受邀参加的共有中、英、法、意、、荷、葡、比8国;会议的主旨在解决存在于太平洋及远东地区的,足以造成纠纷的各种问题。而第三国际认为这是宰割弱小民族的会议,所以在伊尔库茨克召开”远东弱小民族会议”希望中国能够派出工人、农民、商人和青年的代表60人至70人,到俄国去出席。

  这是个极大的难题,周佛海只有亲自去奔走,坐了长江轮船到湖南、湖北绕了一个大圈子,拉了二十几个不满现状,情偏激的青年到上海差;接着便回到了鹿儿岛”七高”

  七高毕业,升入京都帝大,周佛海的原意是日本马克思列宁主义权威河上肇在帝大执教,想从他进一步研马克思的学说。结果,周佛海从河上肇那里得到的,是坚强的反共产的意志。

  “在产业不发达的中国,在劳资阶级的对立没有尖锐化和深刻化的中国,在无产阶级没有发达成的中国,在内受封建军阀统制,外受帝国主义者侵略的中国,绝对不能行共产主义的社会革命!”周佛海不自觉地昂了;话一句比一句重。

  “那么,”傅泾波问道:“照周先生的看法,产业发达以后的中国,就可以实行共产主义的社会革命啰!”

  “是又不然!”周佛海微笑着,恢复了平静,从容的神态,”这方面公博比我研究得透彻,我把他的看法介绍给你。”

  原来陈公博从上海开会回去以后,对共产主义虽未失望;而对共产人却深为厌恶,最后陈独秀做了一件很莫名片妙的事,惹得陈公博致书绝,同时声明:“自今以后,独立行动;绝不受的束缚。”

  事情之起是,陈独秀以书生搞””、搞政治,不免有投机主义的色彩;当民国11年春天,中山先生由桂林回师,转道广东北伐时,陈炯明下野退居惠州;而陈独秀却又翩然而至了。

  陈独秀来广州的目的是,要转道惠州去看陈炯明。陈公博以为他故人情重,当陈炯明失意时,不远千里去慰问,是件极可称道的事;所以他虽不大欣赏陈炯明的作风,却并不反对陈独秀此行。

  那知陈独秀提出要求,希望陈公博能陪他走一趟;陈公博一口拒绝,他说:“你已经有陈炯明的秘书黄居素作伴,何必又拉上我?我从没有见过陈炯明;黄居素几次要给我介绍,我抱定宗旨,教书、办报,不见大人先生,你又何必强人所难?”

  陈独秀答说:“我跟黄居素不太,旅途不免寂寞;有你在一起,有说有笑,才有旅行之乐可言。”

  陈公博觉得他的话也有道理,便以不见陈炯明为条件,相陪同行;他又拉了一个朋友,也是陈独秀相的陈秋霖作伴。一行4人循广九铁路往石龙,换轮船到惠州,黄居素陪着陈独秀去看陈炯明;陈公博与陈秋霖买了四五斤正上市的”增城挂绿”、带了两啤酒去逛”小西湖”剧谈纵饮,在小艇上睡了一觉;黄昏归去,陈独秀和黄居素也回来了,即晚下船,踏上归程。

  “陈炯明不像下野的样子。”陈独秀在船上对陈公博说:“屋子里排满了军用地图;桌上好几架军用电话,我看,广东恐不免有事。”

  陈公博报以沉默,陈独秀也就不再说下去了。到得他回上海的前一天,特为约请陈公博密谈;谈的仍是陈炯明。

  “广东不久恐怕有变故,我们应知有所适从。”陈独秀说:“论道理应当联孙;论力量应当联陈,你有什么意见?”

  陈公博看他这趟来,行踪诡秘,所以听他这一问,不免存着戒心,不知他是真的在征询,还是在试探?

  考虑了一下,陈公博决定表示内心的看法,”我们暂时不谈道理和力量,”他说:“中山先生到底是中国第一人;陈炯明再了不起,也不过广东第一人。何去何从,仲甫先生,你自然知道抉择。”

  陈独秀默然;好一会才说了句:“我们再看罢!”

  等他回上海不久,他的话不幸而言中了——6月16陈炯明终于叛变,炮轰观音山总统府,并通电要求孙中山先生下野。中山先生夤夜险,抵达海珠海军司令部;司令温树德陪着中山先生登楚豫舰,召集各舰长商决应变之策;第二天亲率7条军舰,回泊白鹅潭,炮击陈军。当双方炮火正烈之际,陈独秀派了一个本名张木、改名张太雷的留俄”同志”到广州,专门为陈公博送来了一封信。

  这封信是陈独秀的亲笔,说是希望陈公博马上离开广东到上海;因为上海盛传,陈公博有助陈炯明叛的嫌疑。

  这一看,陈公博暴跳如雷,问张太雷说:“是根据什么证据,说我帮助陈炯明?”

  “上海许多国民员都这样说;而且香港的报纸也登载过。”

  “许多国民员是什么人呢?倒指出来给我听听。至于香港报纸,我知道是《晨报》;那段消息,我也见过,附陈的头一名是古应芬,其实古应芬跟陈炯明的关系虽密切,也做过他的政务厅长,但古是为广东全局,更是为了拥护孙先生;孙先生北伐,陈炯明不肯接济军饷器械,古力劝不从,这是他辞职到上海的主要原因之一。炮轰观音山之后,他南下香港,后来又到江门组织大本营讨陈。你想,第一名古应芬就不是附陈叛变的人,何况排到第六,还不如第七名的我呢。”

  “这些情形,外界是不会了解的——。”

  “可是,”内心越来越激动的陈公博,抢着说道:“陈仲甫应该知道:我没有做过陈炯明的官,没有拿过陈炯明的钱,而且也没有见过陈炯明;上次陈仲甫来,要我陪他到惠州,我就以不见陈炯明为条件;惠州回来,如果不是我的劝告,他也许已经跟陈炯明站在一起了。你倒问他,他想联陈不联孙,问到我时,我是怎么说的。”

  “这些情形请你立刻离开广州,到了上海,当面解释,都清楚了。”

  “我不需要解释。广州我是要离开的,但不是立刻,我已经决定到美国去读书,护照要签证——。”

  “公博,”张大雷急急打断他的话说:“要留学何不去莫斯科;到美国干什么?”

  陈公博不答他的话,只说:“我附陈不附陈?陈仲甫知道;刚去了上海的谭平山也知道,何以他们两个人知而不言,让许多不了解我的人误会我!要朋友干什么?不就是在这种时候发生作用吗?他们两个人不但够不上朋友,连做人都有问题。”

  “公博,你不要激动,朋友之间,难免有误会。至于留学,我知道你对经济方面兴趣浓厚,学经济就不能不深研马克思理论,我劝你到俄国留学;我来替你安排。”

  “多谢你的好意。”陈公博一口拒绝,”我只想托你一件事,替我带封信给陈仲甫。”

  陈公博的那封信,长达一千余言,八行信笺写了二十多张;质问陈独秀记不记得问过他是联孙还是联陈;记不记得他的答复。后面附带大骂谭平山说:“我们做了朋友和同事多少年,连我的性格和主张都不清楚,我在广东的行动都是公开的,你应该完全了解;对于上海那种无稽之谈,何以默无一言?人之相知,贵相知心,你这种卖友的行径,做个普通朋友都不配,遑论共同奋斗?我现在声明:从此离共产了!”

  他不但信如此表示,而且正式通知广州的共产部,声明即期不再负责。广州的共产,大为震动,连夜召集会议;陈公博出席报告了经过。有些人很激动,主张广州共产全体独立;陈公博因为深深感到一个有学问道德的人,像陈独秀那样,加入了共产,就会变得不顾信义,不讲廉,所以下定决心,不但离共产,而且不跟共产人交往;他们独立不独立,与己无干,所以根本不赞一词。散会以后,只专心一志去办出国的手续。

  陈公博是在民国12年春天,由日本到纽约的,随即进哥伦比亚大学的文学院。他本来是专攻哲学的;进修却改了研究经济,而研究经济的目的,实在是研究政治。因为陈公博在研究伦理学及各国政治史以后,有了一个确信不疑的结论:除了责任没有道德;除了经济没有政治。

  研究经济当然要研究马克思主义。陈公博在道经芝加哥时,定购了马克思的全部著作,包括他与恩格斯合著的书在内。经过3年的钻研,马克思的主张,在讲责任、讲道德的陈公博心目中,几乎没有分文价值了。

  首先他发现,马克思所说中产阶级消灭的理论,是绝对欠正确的。照马克思的说法,社会革命有几个阶段,最初是资本主义消灭了封建;然后是资本主义消灭了中产阶级;这时社会上就只剩下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两大壁垒,最后是无产阶级革命成功。但美国的实际情形,及统计数字告诉他,马克思的《共产宣言》出世后,中产阶级不但没有被消灭,反而增加到了人口总数的百分之十二。其他所谓资本主义国家的情形,大致亦是如此。原来马克思没有想到,科学技术,会飞跃进展;技术工人的工资,超过若干自由职业者的收入,这班工人自然逐渐变成中产阶级。马克思所引为革命群众基础的产业工人,有谁愿意由中产阶级,变成无产阶级?

  第二个发现的是唯物辩证法的不合逻辑。陈公博是哲学系出身,很容易地将唯物论辩证法的”娘家”找了出来;大家都知道马克思的辩证法,源于他的老师黑格尔的学说,其实这个辩证法是由希腊形而上学的学者芝诺所发明。

  黑格尔的辩证,一切进步都由于矛盾;由矛盾才会产生真理。因此辩证法有正、反、合三个面;正、反的矛盾,产生真理便是合;但马上又有一个反面出现,形成矛盾而产生另一个合。这样相反相生,永无休止;所以共产不断制造矛盾,不断展开要斗争。但马克思推断到了”无产阶级专政”就不再有无产阶级的反面;矛盾没有了,斗争也停止了!这不是不合”正、反、合”相反相生,永无休止的逻辑?陈公博认为,共产宣言不过是对工人的煽动宣传,决不是真理,所谓”科学的社会主义”本身就是不科学的。

  第三个发现的是,马克思的剩余价值论,只是平面的、浮浅的观察。他认为一个工厂的盈余,都是厂主剥削工人而来的。在一个小小的纯以劳力为主的工厂,这个理论还有点相似;但施之于大企业,则马克思的理论,完全失去了根据。譬如烟酒专卖,剩余价值很多;能说所有的盈余,都是由工人日常工作而来的吗?当然不是!诸如国家赋予的独占权、技术、增加生产、减低成本的企业管理方法、广告等等,都是产生剩余价值的因素。岂能一笔抹煞?

  不过陈公博亦有困惑,这些道理是极浅近的:何以马克思会看不透,发出如此论调?及至深入研究,方始恍然;马克思亡在英国写《资本论》时,正当产业革命初期,确有这些剩余价值的现象,以致他据为定论。《资本论》就算有价值,也是一时的;纯经济的学识,不管是亚当斯密的《原富》,或者马尔萨斯的《人口论》,不会四海皆准,古今不变。陈公博认为适合中国国情的富强之道,只有民生主义。

  “我与公博同感;不研究共产主义,不知民生主义之可爱。”周佛海说:“我在京都研究了河上肇博士的著作以后,对共产的一切,就渐渐疏远了。在黄埔军校成立后,我应戴季陶先生电邀,回到广州,参加国民革命。当时第三国际的代表是鲍罗廷,我跟他大辩论过几次;我告诉他——。”

  周佛海告诉鲍罗廷说:共产的任务是社会革命;国民的任务是国民革命,中国所需要的是后者,不是前者。因为中国现在要以整个民众的力量,打倒封建军阀;要以整个民族的力量抵抗帝国主义的侵略。中国在当前并不需要农民对地主,与无产阶级对资本阶级的斗争。那样会将力量抵消,适足以予敌以可乘之机,使得外患内忧,更加严重。共产如果真想跟国民合作,应该放弃阶级斗争的工作,全力来参加国民革命。

  鲍罗廷自然不会同意这一看法。在经过几次辩后,周佛海发觉第三国际仍是以苏俄为本位;完全没有顾到中国人的愿望。因此,周佛海正式提出退出共产的通知。

  周恩来得知这个消息,深夜去敲周家的大门,将周佛海从梦中唤醒,苦苦相劝。可是一直磨到天亮,周佛海依然无动于衷,周恩来只得怅然而去。

  “我自问对国民是有贡献的,不过我也必须坦白地说,这一份贡献并不能抵消我在组织中国共产上造的孽。”周佛海又说:“最教我耿耿不安的是,煽动了许多纯洁青年,把他们送到西伯利亚去开会;其中有三十多人,后来到了莫斯科,进东方大学中国班,经过瞿秋白的翻译,学习马克思理论;虽然也有途知返的,但大多数在以后成了中共最坚强、最有力的干部,像在白区工作的刘少奇就是。想不到那年我不过化了一个月不到的工夫,在长沙、武昌、安庆、芜湖、南京跑了一圈;会留下这么深的祸。我很惭愧地公开这一段经过,是表示我的忏悔,我对不住国家,尤其对不住我的家乡湖南。老实说,今天我追随汪先生从事和平运动,主要的一个目的,是在反共。希望司徒博士到了重庆,为我解释我的心境。”

  对于周佛海的悲苦昂的神情,司徒雷登留下很深刻的印象。当即接受了他的要求;同时定下了下一次晤面的期:2月24

  汪卫的话很漂亮,只要有利于全面和平,他怎么样都可以。周佛海向司徒雷登重申了12天以前的承诺以后,也提出了他个人的意见和立场。

  “请你在竭见蒋先生的时候说:南京的中央政府,势必组织,但决不为东京与重庆之间讲和的障碍,同时请你劝蒋先生,不要因为日本遭遇困难而轻敌;也不要根据个人恩怨来决定大计。”

  “好!”司徒雷登也很郑重地回答:“我一定把你的话带到。”

  “请问周先生,”傅径波问道:“新的中央政府大概在什么时候成立?”

  “下个月。”

  “这么快?”傅泾波讶异地问。

  “是的。筹备工作进行得很顺利。”

  周佛海的两句回答,语气简单有力,听上去充满了信心;事实上根本不是这么回事。”组府”的工作,问题重重,其中日本怕刺国民政府,关闭了和谈之门,不愿过于明显地表示支持,是最基本的症结。影佐祯昭在国内所受的压力甚重;他倒是讲”道义”的,始终支持汪卫与周佛海,无奈以他的地位,发言的力量有限,因此,周佛海必须另外寻日本方面的关系,但效用有限。

  另一方面,中直接谈判停战的消息,在上海及香港方面,甚嚣尘上;以致有好些人,原定参加”新中央”的,亦不免迟疑观望。汪系人物中,比较冷静的,看出形势不妙,向周佛海作了警告。

  “现在的情形是,前台已经在打通了,不知道多少人在等着看这台戏;可是后台的角色还没有齐,有的来过又走了;有的虽然来了,在那里抽烟、喝茶闲聊天,不肯扮戏,如果角儿再不出场,观众一走散,这台戏根本就唱不成;那时怎么下台?”

  周佛海也明白这个道理,听了这番警告,越觉得事不可缓。决定走一步,算一步,尽快将开锣戏先推了出去;在”干部会议”中提出建议:2月20开”中央政治会议”;3月26”还都”

  于是,在2月18那天,周佛海继汪卫之后,坐了飘着”太阳”标帜的军用机,飞到南京;在明故宫机场降落时,

  “还都筹备委员会”的”总干事”罗君强,亲自来接;上车进城,直趋首都饭店。那时的南京,正是满目疮痍;而周佛海还是劫后初见,因为自从搞和平运动以来,他一直住在纸醉金的上海,从没有机会来看一看日本军队干的这些好事!

  当然,他的心情是沉重的,所以在汽车中,一直没有开口;到得一处叫西湾的地方,他突然喊道:“停一停!”

  罗君强懂得他的意思,随即问道:“是要回老屋看一看?”

  所谓”老屋”其实还不到十年;是周佛海在”一二八”以后起造的。房子不大,却有一个地下室;当时高级住宅有地下室的,真是绝无仅有,因此当”八一三事变”一起,日本飞机轰炸南京,便有周佛海的许多朋友,到周家来避难,有的是搬了进来住;有的是晨至夕归;至于临时来逃警报的,更是不知其数。

  平时每天必到的,文的有:梅思平、罗君强、高宗武;武的有:朱绍良、李名扬。武的不谈政治、文的则对抗战前途,多抱悲观,主张到了相当时机,结束中事变。当举国都在要求”抗战到底”群情愤之中,独有这一批人,在地下室里,低声音谈如何”和平”因此,胡适之戏称周家是”低调俱乐部”

  如今劫后重归,周佛海回想当年,主张和平亦不过等于处士横议,在蒋委员长坚强的领导之下,这根本就是渺茫无据的事。而现在居然实现了;虽然只是”局部和平”但世事的变幻莫测,也就足以令身历其境的人,低徊感慨于无穷了。

  “桃花如故,水依然!”罗君强用安慰的语气说道:“只不过一片竹林没有了;我计划替你补植。”

  “就算景仍如当年,但要跟那批老朋友重新在这里饮酒剧谈,就不知道哪年哪月了!”

  3月19,周佛海陪着汪卫去谒了中山陵;回到首都饭店,发现犬养健在等他,脸色凝重,一望而知有极要紧的话要谈。

  于是,周佛海另外要了一个房间,将犬养健邀来,闭门叩询来意。

  “今井、臼井两君,到香港去过了;跟重庆方面的代表,有过好几次接触,据说谈得很好,大约在23、或者24,一定有停战的消息。因此,”犬养健很吃力地说:“派遣军总司令部方面,希望组织政府的工作,能够延期。”

  一听这话,周佛海如当头被迫了一盆冷水,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样一件大事,你们在进行之前,进行之中,居然一点风声都不!这真不能不令人怀疑日本的诚意。”周佛海又问:

  “今井、臼井到香港这件事,你知道不知道?”

  “知道的。”

  周佛海越发不悦:“我们是朝夕见面的人,你居然从来没有提过!”说罢,微微摇头,显示了他的强烈不满。

  “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的。”犬养健这样辩解,”你在日本跟臼井见过面;而且你不是也派了人在香港活动?应该有情报送回来给你。”

  “我跟臼井见面谈过对重庆的和平问题,但仅止于谈而已;并不知道你们已经采取行动,至于我派人到香港,主要的是想托钱新之、杜月笙向重庆转达我们只为和平,不谋权势的诚意。并不是去做情报,更不是去做日本人的情报。”

  “这,”犬养健赧然说道:“倒是我们这方面误会了。”

  徒然指责,一无用处,周佛海自我抑制地将情绪平复下来,方又问道:“派遣军总司令部方面,希望延期到什么时候?”

  “延至4月15。”

  今井他们在香港所接触的重庆代表是谁?”

  “一位舒先生。”犬养健说:“我带得有他的照片。”

  这张照片是日本驻香港总领事,应臼井之请,派人在门中所偷摄,人影模糊不清,只能辨出他的身材又矮又胖。

  “那位舒先生是——。”

  听犬养健将”舒先生”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以后,周佛海明白了,”你所说的那位舒先生,我也认识,不过不;那人是富家子弟,风度翩翩,决不是照其中人。”他略停一下又说:“就算真的是他,也算不了什么,那舒先生是极不重要的一个人。”

  “可是,他能跟顶顶重要的一个人,直接讲得上话呀!”

  “哪有这回事!”周佛海不由得失笑,”讲得上话,也不过谈谈家常。你们把中国的事情,也看得太简单了。”

  犬养健是然若失的神情,楞了好一会,方又问道:“周先生,关于4月15的限期,你看如何?”

  “如果今井跟臼井,在香港所接头的人,确实是经过蒋委员长同意而派出来,并且可以负责的,则和平有期,不要说4月15,根本不组织都可以。但对方既是毫无分量的人,所作的承诺,大可怀疑,因此而延期组府,则和平既不可期,组府又归于失败,两头落空,大大失策。”

  “是的!”犬养健深以为然,立即作了个提议:“约影佐来谈谈?”

  周佛海亦正想到此人,因为、汪之间正式的桥梁是影佐祯昭,谈这件事当然要听取他的意见,或者说要争取他的支持。于是周佛海一通电话,影佐立即赶到。

  影佐也是深知”双井”的活动,所以长话短说,立即谈到了延期的问题。

  “明天开中央政治会议,26成立新政府;延期到4月15,只不过20天的工夫。”犬养健说:“如果反对4月15之说,似乎要有坚强的理由,才能获得派遣军方面的谅解。”

  “政治是变幻无常的;最需要当机立断,片刻都拖延不得,何况20天?”周佛海说:“如果能拖延20天,我为什么不让军方满意,而要故意反对?无奈实际的情势是,大家都已经知道,3月份之内,必定还都;到时不能实现,必致崩溃,因为现在由于直接谈和的传说很热闹,预备参加新政府的人,很多在观望之中,经不起风吹草动的。”

  “周先生的意思是最迟延到3月31?”

  “可以这么说。”

  “大佐的意思呢?”犬养健转脸问说。

  “我同意这个限期。”

  “如果,23、24有停战的消息呢?”犬养健问:“是照常组府,还是再往后延?”

  “决不可能有什么停战的消息。”周佛海笑道:“今井和臼井,让戴雨农在香港的特别代表玩于股掌之上,莫非至今不悟?”

  “如果说,二十三四有停战消息,另当别论。”周佛海又说:“倘使没有,顶多再等一两天;在3月底以前,有足够的时间,来证明今井、臼井的工作,已经失败。根本就不需要延到4月15。”

  这番话相当透彻,犬养与影佐再无话说;但为了郑重起见,3个人又一起去见汪卫,征得同意,方由犬养去答复派遣军总司令部。

  第二天开”中央政治会议”会期3天,第一天决定还都期,公议定在3月30,是黄花岗72烈士气义的第二天,表示”新政府”仍旧是由国民革命而产生;是一种很巧妙的”号召”手法。第二天通过政纲、及政府组织,交通分为交通、铁道;实业分为工商、农矿,平空添出两名”部长”以便”摆平”各各派。

  第三天通过各部会人选。散会后”新贵”弹冠相庆;热中者奔走钻营,夫子庙纸醉金、热闹非凡。但周佛海这一天通宵睡梦不宁;因为下一天就是3月23,照犬养说,如果真的有此震惊天下的大消息,在南京要唱的这出戏,就不知如何收场了。

  “怎么样,”周佛海在电话中问犬养健,”有消息没有?”

  “跟臼井还没有联络上。”犬养答说:“跟东京方面约定了,晚上9点钟再联络。”

  9点未到,犬养有电话来了,说跟臼井已取得联络;消息虽还没有,臼井并未绝望。因为”舒先生”那方面的答复,要经过一条迂回的途径;在传递上,很费时间。

  “那么,到底在什么时候灰尘可以落地呢?”

  “总得到后天。”

  “后天是25。好吧,”周佛海说:“我等到后天‮夜午‬12点。”

  在以后两天中,犬养及影佐,不断与派遣军总司令部及东京方面联络,找到臼井,说尚无消息;不过要跟今井见了面,方知究竟。于是他们移转目标,去找今井;影佐的梅机关在东京有个代表,名叫冢本,奉命四处搜索,直到3月25的深夜,方在一家料亭中找到今井,酒已经喝得舌头都大了。

  “大佐,”冢本因为影佐催问甚急,明知今井已经半醉,亦仍旧要问一问:“关于桐工作——。”

  “马!”今井暴声喝断:“什么桐工作!你没有看见我用酒在浇我中的块垒吗?”

  “桐工作”本来是”和平”工作的试探;希望落一叶而知天下秋,但是,这一片桐叶终于未曾落下来。  wWw.qImMXS.cOm 
上一章   粉墨舂秋汪精卫   下一章 ( → )
七秒小说网提供由高阳最新创作的小说《粉墨舂秋汪精卫》及《粉墨舂秋汪精卫》最新章节在线阅读,《粉墨舂秋汪精卫》免费阅读,更多好看的免费手机阅读《我是瓦尔迪》无弹窗纯文字全文免费阅读,请关注七秒小说网!